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带上这本书奔赴荒野丨EditorsPick

发布时间:2017-12-25 18:40  来源:互联网新闻   编辑:子墨  阅读量:13807   

这是一本关于一个人如何观察鸟类,尤其是观察一对游隼的日记。就是如此简单、如此令人费解。

带上这本书奔赴荒野丨EditorsPick

太多人写他者,写天地,写历史,写人生的另一种可能,其实都是在写自己。如同我此刻写这样一篇短小的读者感言,我关注的依然是自我的那点对喧闹的回避,对寂静的追求,但竟然有人真的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一个纯粹在消耗时间的事情上,一种永远无法介入或印证的观察。这种与自溺完全相反的举动,仿佛带着宗教性——在上个世纪的冬天,他日复一日地观察一对游隼, 观察睡醒之后向东飞去的鹰,并且写道:

“无论他去到哪里,这个冬季,我会跟随着他。我将与他分担这漫长捕猎生活里的恐惧、狂喜和百无聊赖。我将追随他,直到我这掠食性的人类的躯壳不再在恐惧中黯然——恐惧他明亮瞳孔中深深的中央凹,恐惧那中央凹上如万花筒般瞬息万变的色彩。让我这异教徒的大脑沉沦于这片冬日的大地吧。如此,方能得到净化。”

写作《游隼》时的贝克可能就已经在被病痛所折磨。幸福中的人可以用幻觉来粉饰现实,同时把自我展现成美好生活里人应该有的样子。但应对痛苦时,人们被迫拿出自己的内核来抗衡,这时候,人或懦弱或坚强的意志,或承担或逃避的本能,都会不自主地被展现出来。

贝克写鸟,看上去是对人类社会的逃避,但其实我觉得他是拥有最坚强意志的人,并且对这个世界怀有热烈到他不知如何排遣的爱。即使他一生都生活在乡下小镇切姆斯福特,即使他很多的时间都在病榻上望着天花板,游隼帮助他成为外在世界的一部分:“到最外面去,站到所有事物的边缘,让我这人类的污秽在虚空与寂静中被洗去”。游隼是他抽掉了自我的自己,因为“猎人必须成为他所追捕的猎物”。

带上这本书奔赴荒野丨EditorsPick

我想人对动物最深沉的爱,不是因为动物的样貌可爱,性格喜人,而是受到了动物相对于人类更短暂的生命中,所浓缩出的启示。贝克在“缘起”中这样写他对鸟类的喜爱:“多年来,我仅仅把它们看作余光里的一阵阵震颤。它们感受苦难与喜悦的方式如此简单,我们永远无法体会。它们的生活如此热烈而旺盛,我们的心脏永远承受不起。它们奔向湮没。它们在我们还未长成之前就已老去”。

缘起

(节选自 J. A. 贝克《游隼》)

我家往东,一条漫长的山脊横躺于地平线上,像浮上水面的潜艇。东方的天空在远处海水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,几乎能感觉到大地尽头的无数次远航。山间林木丛聚,汇成深沉而高耸的森林,但每当我走近它们,这深沉便会缓缓散开,天空从中显露——原来是孤独的橡树和榆树,它们各自占据着冬日阴影的一大片领地。这平静,这遥远地平线的孤寂引诱着我,走向它们,穿过它们,去往别处。它们有如地层,层层叠起我的记忆。

从镇上望去,河流朝东北方向流淌,沿山脊北麓改道向东, 最终往南汇入河口。河流上游是一片开阔的平原,下游则狭窄而陡峭,直到河口附近才重新变得平缓、开阔。平原好似大地上的海湾,有农场如零星小岛,四散其间。河流细细流淌,缄默蜿蜒;它对这绵长而宽广的河口来说真是太小了。毕竟,这曾是一条流淌过英格兰中部大部分地区的奔流大河的入海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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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风景作详尽的描述是单调而乏味的。从表面上看,英格兰的每个地方都很相似,只因人类情感的差别而有了微妙的不同。这儿的土壤是黏土:河流以北是砾泥黏土,以南是伦敦黏土。河流阶地上是砾石,山脊处的高地上也是。曾经是森林,然后是牧场,现在主要是耕地了。树林都很小,几乎没几棵大 树;主要是橡树,还有一些角树或榛树。很多树篱都被砍倒了,留存至今的大多是山楂树、李树和榆树。榆树在黏土中能长得很高,它们参差不齐的枝干勾勒出冬季的天空。柳树标记着河流的航线,桤木与小溪并行。山楂树总是长得很好。这是属于榆木、橡树和荆棘植物的国度。而生长在这黏土地上的人必然会缓慢地燃烧——阴郁、闷燃,如那桤木;寡言、沉重,如这大地本身。

算上所有海湾和小岛,这里有着四百英里潮来汐往的漫长海岸,是所有郡海岸线里最长且最不规则的。它也是最干燥的郡,虽然以水为界,却都剥落成了沼泽地、盐碱滩和滩涂。退潮时裸露出的砂质泥滩令天空更加明澈,云层反射着水波的微光,照向内陆。

农场都打理得当,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。但某种生活之中有什么被忽略了的气息仍在空气里游荡,仿佛一根飘落的野草的幽灵。总有一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,一种正在被遗忘的感觉。 除此之外,这儿什么都没有。没有城堡,没有古老的纪念碑,没有绿荫如云的山丘。这地方只是地球上的一道弧线,一片冬日荒野的原始粗糙。黯淡、单调、荒凉的土地,灼烧着所有的悲伤。

我一直渴望成为外在世界的一部分,到最外面去,站到所有事物的边缘,让我这人类的污秽在虚空与寂静中被洗去,像一只狐狸在超尘灵性的冰冷的水中洗去自己的臭味;让我以一个异乡人的身份回到这小镇。游荡赐予我的奔涌的光芒,随着抵达消逝。

我对鸟类的喜爱开始得很晚。多年来,我仅仅把它们看作余光里的一阵震颤。它们感受苦难与喜悦的方式如此简单,我们永远无法体会。它们的生活如此热烈而旺盛,我们的心脏永远承受不起。它们奔向湮没。它们在我们还未长成之前就已老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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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搜寻的第一只鸟是一只夜鹰,它曾在这一带的河谷筑巢。它的歌声像一注美酒从高处落下,坠入深沉而回音隆隆的桶中。 这歌声是有气味的,仿佛一缕酒香,飘入安静的天空。在日光下,它显得有些稀薄、干涩,但黄昏会带给它柔和的滋养,造就醇香的佳酿。如果歌曲是有味道的,这一首便是挤碎了的葡萄、杏仁和黑森林的味道。这歌声满溢出来,却一滴未消失, 而是洋溢于整片树林。然后停止了。出人意料地,陡然停止了。 但我双耳仿佛仍能听见它,那经久不息然而正在消逝中的余音, 在树木间逐渐枯竭,被风吹散。这深深的沉寂。在初升的星辰与日暮的余晖中,夜鹰欢快地飞过。它滑行,展翅,舞蹈,弹跳。它轻盈地,安静地飞过。在图片里,它看上去总有些愁眉紧锁、意志消沉,带着一丝悲凉的氛围,就像会在黎明时死去,如幽灵般令人不安。但生活中的它决不是那副模样。在黄昏的光线里,你只能看清它的形状与它飞翔的姿态,那是不可触摸的轻盈与愉悦,优美、敏捷,像一只燕子。

薄暮时分,雀鹰总会来到我身边,像一些明明就要说出口却再也记不得的话语。它们那窄小的脑袋总是茫然地瞪着我——在我的睡梦里。我追逐了它们很多个夏天,但它们的数量太少了,又是如此小心翼翼,很难被找到,更难以观察。它们过着一种游走不定的逃亡者的生活。在所有那些杂草丛生的被忽视的地方,一代又一代雀鹰脆弱而纤细的骨骼正逐渐沉寂,成为深山野林里的腐殖土。它们是美丽的原始生灵,被流放驱逐的一支族群,一旦消亡,再无处可寻。

我不再让自己沉浸在夏日树林那些带着麝香味的繁茂里了,太多鸟儿在那里死去。秋天的到来开启了我追鹰的旅途,春天为其画上句号,而冬天在其间闪烁,有如猎户座的弧形。

十二月的一天,我在河口附近遇见了我的第一只游隼。那是十年前的事了。太阳从笼罩水面的白雾里透出了一点红光,田野上有白霜闪烁,船只也被冻在岸边,只剩河水轻轻拍打着河岸。

我沿着高高的河堤向海边走去。太阳升起后,又钻进了一片灿烂夺目的薄雾之中,硬得噼啪响的白色草地也逐渐变得松软、潮湿。阴影处的霜冻一整日都未化去,但阳光很暖和,无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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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河堤脚下休息,看着滨鹬在潮汐线上捕食。突然,它们朝上游飞去,同时有数百只小雀鸟从我头顶扑腾而过,在一大片翅膀绝望的扑棱声中仓皇而逃。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,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,而我不该错过。我爬上河堤,看见斜坡后方的内陆上,低矮的山楂树林里挤满了田鸫。它们尖利的鸟喙全都朝向东北,在惊慌中喋喋不休、语无伦次地叫嚷着。我顺着那方向望去,只见一只隼正朝我飞来,然后猛地一个右转,向内陆飞去。它像是只红隼,但体形更大,颜色更黄,有着像子弹头一样的头部和更加修长的羽翼,对飞行也更有热情,好似乐在其中。我一直未见它滑翔,直到它看见一群椋鸟在麦茬地里觅食——带着一股横扫一切的气势,它俯冲直下。一分钟后,它从我头顶疾速掠过,一口气冲入了阳光弥漫的薄雾。它飞得比刚才更高了,像一枚掷出的飞镖,掠过天空,直冲向前;刀锋般刚锐的翅膀向后收拢、轻弹,好似一只沙锥。

这便是我的第一只游隼。自那以后,我虽又见过许多,但没有一只能超越它的速度,它热烈如火焰的生命力。整整十年,我将我所有的冬日都用于寻找这漂泊不定的光芒,寻找游隼掠过天空时生命迸发出的霎时热情。整整十年,我永远在抬头观望,等待那击破云层的铁锚、那穿破长空的弓弩再次出现。对于鹰,我的双眼竟也贪得无厌起来。这双眼睛迷恋上了它们,带着一种一见如故的狂喜,就像鹰的眼睛在世间游荡,终于发现诱人的食物——鸥或鸽子时——瞳孔会迅速扩张一样。

要让一只游隼认得你、接受你,你必须总是穿着同样的衣服,以同样的方式移动,按照相同的步骤行事。和其他鸟类一样,它们害怕所有不可预测的事物。每天,选择同一个时间走进、走出同一片田野,用你如鹰一般固定不变的一套行为礼节去安抚它,缓和它鹰的野性。做好伪装——遮盖住眼睛的光芒,掩藏好白色颤抖的双手,包裹上棱角分明、一目了然的脸,想象自己是一棵静止不动的树。游隼从不害怕任何它从远处就能看清的东西。所以,用坚定、沉稳的步伐穿过空旷地带,慢慢靠近它。让你的身形在它眼中逐渐变大,不要突然变换姿势。永远不要试图藏起来,除非你可以藏得完全隐蔽。独自行动。避开鬼鬼祟祟、行为古怪的人;躲开农场上那些充满敌意的眼睛。学会害怕。理解和分担恐惧,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纽带。猎人必须成为他所追捕的猎物。这说的是,你现在就必须感受到一支箭砰地射入一棵树时那份强烈的战栗。而昨日是模糊的、 黑白的。一星期前你还未诞生。坚持,忍耐,跟随,观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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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年追寻着鹰,视觉也变得敏锐。鸟在飞行,大地在它身后奔流不息,仿佛是从它眼中奔涌而出。这双眼能看穿事物表面的糟粕,像一柄锋利的斧头直砍树木的心脏。它对地点也有着敏锐的感知力,像拥有另一只于黑暗中发光的羽翼。每个方位都有它的色彩和意义。南方是一片明亮但闭塞的土地,模糊不清,闷热窒息;西方树木繁茂,用肉质形容,那儿就是英格 兰最棒的牛侧身,是天堂般的腰腿肉;北方广袤、荒凉,通向 空无之境;东方连空气都是兴奋的,是光明的召唤,是忽然降落在海面上的骤雨。而时间是以血液之钟来计量的。当你发现鹰,靠近它、追逐它时,心脏便会狂奔,时间迅速前移;而当你静止不动,陷入等待时,脉搏也安静下来,时间缓慢行进。 总是如此,追逐着鹰,你便进入了一种咄咄逼人、直指内心的时间,像一根紧绷的弹簧。你憎恶太阳的移动,憎恶这坚定不 移的光线的更迭,这增长的饥饿感,这叫人发狂的心跳的节拍。 当你说着“十点”“三点”,你所指的并非镇上那种灰暗、干瘪的时间,而是记忆里那一次特定的光线的爆发或衰退,在独一无二的那一天、那一个地点、那一个时刻,一段对追鹰者来说 有如剧烈燃烧的镁那般鲜活的记忆。追鹰的人,在迈出大门的瞬间就能知晓风的方向,察觉出空气的重量。内心深处,他似 乎已经预见了鹰的这一天,亦如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碰撞出的火花。时间和天气的指标杆束缚着鹰,也束缚着追鹰的人。但一旦发现鹰,追鹰者便能欣然接受这之前所有的枯燥、痛苦,所有的等待、搜寻。顷刻间,一切都变得光彩熠熠,就像一座废 墟神殿里倒塌的圆柱,遽然重获了它古典时代的显赫荣光。

我会坦诚呈现捕杀的血腥。那些鹰的辩护者们总是对此不 置可否、含糊带过。事实上,同是肉食动物的人类一点儿也不比它们高级。同情被害者总是容易,而“捕食者”一词是被过分地滥用了。所有鸟类在它们生命的某些阶段都会以活生生的 血肉为食。想想那些冷眼旁观的欧歌鸫,它们就是草地上轻快跳跃着的食肉动物,是蠕虫的刺客,蜗牛的杀手。我们不应只同情它们的歌声,而忘记维系这歌声的,正是杀害。

在这单独一个冬天的日记里,我尝试将一切作为一个统一的整体保存下来:鸟,观测者,以及这片我们赖以生存的地方。 我描述的每一件事都发生在观测当下,但我并不认为忠实的观察和记录就足够了。观测者的情感与行为也同样是重要的数据, 我必如实记载。

整整十年,我追寻着游隼。我的确是为它着了魔。于我,它曾是圣杯一样的存在。现在它离去了。我漫长的追逐结束了。没剩下几只游隼了,将来只会更少。它们或许是无法存活了。许多是仰面朝天死去的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疯狂地抓住天空,在最后的抽搐中凋零,燃烧殆尽……因为那些龌龊、阴毒的农药。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,我想重温这飞鸟无与伦比的美丽,还有这片它曾经停留生活过的土地,一片于我而言如此慷慨、斑斓,与非洲相比也丝毫不逊色的土地。这是一个垂死的世界,就像火星,但依然炽热。

▼▼带上这本书奔赴荒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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