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穷尽佛经未明此心,禅观月影体悟大道

发布时间:2018-02-21 18:00  来源:互联网新闻   编辑:笑笑  阅读量:9030   

师兄弟们早已酣然入梦,寂寂深夜,月上树梢,秋虫偶尔“吱”一声,仿佛要将笼罩大地的静穆撕开一道缝隙。寮房内一角,油灯昏暗的光芒投下一团淡薄的黄雾,柔和地笼住了浅窄一隅,油灯后方的土墙上投下拉长的身影——跟过去十年每一夜的身影并无二致。夜阑人静的夜晚,他都端坐在矮案前,展卷批读。虽然身形消瘦,面色苍白,但是他的双眸闪烁着灵动的光芒,神情中透出几分喜乐。

风卷动后山的竹林,竹叶迎风鸣响,起落的唰唰声向山脚翻滚,像潮汐拍岸,只是声音更遥远而虚飘。不待声音灭去,一阵猛烈的风从敞开的窗户穿堂而过,灯焰被狠狠扯起,猛然灭去,灯芯随即抖出三两点残星,眨眼间他和墙上的身影都融入了黑暗中。

他没有急着起身关窗,而是合上了疲倦的双眼,稍稍定了定神。等他感觉风从脸颊完全掠过去后眼睛才缓缓睁开,眼前,满室生白,一屋子洒满薄脆薄脆的银光,仿佛轻微触碰都会发出碎裂的声响。“没想到月已升高,很快就要早课,接着...”,他中断了思绪,缓步走出寮房。一轮圆月斜挂在老樟树的树梢,灰黑深邃的天空显得无尽寂寥。风止了,很静,寂寥好像也从天空掉落下来,化作深渊,湮没了他。“十年青灯长卷,我阅尽三藏十二部,多少经卷烂熟于胸,对禅的参究自问不逊我师,同袍辩难也罕逢对手。一年前,我打算要将自己的学修面呈我师,这个心念就一直攫住了我,但是一次次门口徘徊,却始终不敢磕门,我准备好了吗?可是,藏经楼上还有那部经书我没有翻阅的?今天,必须是今天,早课后,我要磕开大门,求师印可...很快就天亮,应该合一合眼了...”脚下传来咔嚓脆响,他不禁心头一凛,发现自己在沉思中不觉已绕到寮房后,抬头望去,只见皓月当空,清辉将山坡的青竹镀上了一层银粉,“虽说满山竹子,如果不是明月当空划开黑夜,又焉能知道它们在哪里?”他脸上泛起浅浅笑意。

早课后,他随众步出大殿,他没去过堂,而是径直向方丈室走去。又是一个晴好爽朗的秋日,焦黄的落叶被风推着满地打滚,百合花开了,虽说景致怡人,但他无心流连。通往方丈室的路,他经过不下百次,过去每到门前旋即忐忑不安,但是今天他踌躇满志,一团火在他胸中燃烧,火光映出他这十年灯下苦读,映出他从聪敏颖悟的小沙弥成长为博学多闻的中年法师。十年里秉烛夜读、释经辩难、坐禅入定,一幕幕从他眼帘快速闪过。离方丈室越近,身上的血涌动得越激烈,他几乎要高喊出来“不是今天,更待何日?”

“笃笃笃”,所有的勇气,所有的信心,凝结成三声敲门。

“进来。”

推开门,他把跟在身后的阳光也带了进来,室内豁然敞亮,眼前是他的老师,脸庞清癯,须眉染霜,双目紧闭,像一截枯木趺坐于禅床。他绝非第一次如此接近自己的老师,但是过去自己都是怀着纯粹敬仰的心,而今日,他却是怀着一颗求老师肯定自己的心。

“有事即问。”老师缓缓睁开双眼。

虽然来的路上他信心溢满,但在老师面前,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和一座山对话,一座岿然不动的山,而自己却像山脚下一块毫不起眼石头。本想事先铺排一番对佛法的领悟,此时竟一时语塞,只敢低声道:“求师印可。”

“你三藏烂熟于胸,”老师手中念珠一扬,振声道,“经是死句,且置,我问你,今日我们此处相见,父母未生前,我们又在哪里相见?”

他正待寻思,老师忽然握起立在一旁的锡杖,震锡一喝“速道!”

一震一喝,逼仄的室内一片嗡响,原本在窗格射下的光柱里悠然漂浮的尘埃也蓦地四散乱窜。他看见一座巍然大山向他压过来,涌动在四肢百骸的血被迅速压回心房,空气也被压得黏稠。他觉得自己沉入了一片沼泽,嘴巴张大,却无法呼吸。整个人像虚脱一样,忽然空了。他极力从空白的脑海里捕捉几片残影,遁回自己耗费十年修筑的经卷楼台,只见墙壁、地板、楼梯...密密麻麻印满经文,他惊惶地扫视每一个角落,生怕漏过能回答老师问题的每一个字。他及目四顾,非但无有只言片语相应,他的楼台竟开始崩塌,只见墙在旋转,地在摇晃,楼梯在扭动,字纷纷掉下,落在他身上,很快就掩埋了他...他奋力挣脱出来,回到跪着的蒲团上,但感到眼前漆黑,一阵眩晕...思维停顿了,时间停滞了,连飒飒秋风也嘎然停歇了。他浑身力竭,说不出一句话,噙着泪水,垂首默然跪着。

老师轻叹一声,道:“祖师说过‘十二部经,皆因人置’万莫用错心!珍重!”言毕,老师再度紧闭双目,回归枯木般的安宁,仿佛眼前一切不曾发生。

“十年寒暑用功,不料被老师两句话彻底打翻。”退出方丈室后,他一路想,心一路抽搐,喘着粗气,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。温暖的阳光着照他满是泪痕的脸,他却感觉到自己从头脸到四肢都是冰凉的。他像游魂一样飘回到寮房,屋角那张被衣袖磨白的案几还静静地等候着自己,案上凌乱叠放着经卷和被熏得乌黑的灯盏,他脑海内隐隐现现幻起心无旁鹭、手不释卷的自己。“十年一梦而今醒”,他不禁沉吟一句,“也罢,此生不必再探究经义,随缘做个吃饭喝粥本分僧人,免得劳心费神。”

也许是受了风寒,也许是震恐于老师的呵斥,他很快病倒了,整整昏睡了两天。无法醒来的沉睡中,他反复做着相同的梦,他看见自己手攀崖壁,头顶是万仞悬崖,脚下是无底深渊,手臂力气将尽,全身汗涔涔湿透,当此绝望的时刻,一声声遥远的呼唤从云端飘来——“悬崖撒手,悬崖撒手...”

醒来后,他想不起来梦中的自己撒手没有。“悬崖撒手有悖常理,可此中定有深意,”他这样告诉自己。虽然一时参不透晦涩的梦境,但是“撒手”暗合了他目前的心意。不顾病体支离,他为自己收拾了简单的行囊。

离开那天,他把这十年来辛苦写下的笔记全部投入大殿前的青铜香炉,随着浓重的青烟沿炉壁溢出,翻滚着烟波向四周淌开,一本本笔记吐出了火舌,火光映红了他的脸,他仍木然兀立着,两眼征征盯住炉火。他决意燃一把熊熊烈火烧死自己——要和过去的那个寻章摘句、研寻经义却不懂禅心的自己彻底决裂!

“咚...咚...”熟悉的钟声从山中传来,隐隐约约在耳畔回旋,回首遥望,寺院掩映在葱郁的树从中,他向着寺院方向深深跪拜,感恩他的老师当头一喝,虽如冰水浇身,寒彻五内,但再甜美的梦境仍是幻,再痛楚的醒来却是真。梦醒的人不会眷恋梦,所以他对自己的过去没半点不舍,拾起竹仗,继续上路了。

他已记不清穿坏几双草鞋,路过几个村庄,翻越几座山岭,就这么随缘行脚,随处栖止。他没有明确的地点前往,但内心并不茫然。自从离开后,他就秉着一份信念——“一切都是时节因缘所致,心与万法相应之际,那里将是我行走的尽头。”心中信念是如此强大,他的生命力似乎永远蓬勃,虽然他已形销骨立,衲衣破旧如缕。

这天,他正倚在土坡下的大石旁,默默吃着刚化来的斋饭,秋风扫过,风从宽大的袖口灌进,他感到一丝寒意,“唰...”一阵起伏的声浪灌进了他的耳朵。他眉头一皱,“这不是树叶翻动的声音,这是...”霎时间,他的心起了涟漪,不可抑止地回到那个秋风乍起的明月夜...“没错,是风动竹摇的声音”。他举目张望,四野未见竹林。他放下手中的钵,循小路跑上身后的土坡,到达坡顶处,他明白了,土坡后开阔平坦,密密匝匝栽满了竹子,比起昔日寮房后山的竹林,这片竹子更翠绿喜人。“不见明月,但见竹子,月升月沉,竹子都自生自在。”他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,“芒鞋踏遍,却是这里。”他快慰地告诉自己。

比起云水生涯路漫漫,这里总算是个休歇处,虽然修筑茅屋、垦地拓荒是艰苦的,但每日辛劳后,能收获一份黄昏后怡然晏坐于屋檐下的安宁,心无旁鹭端详着竹林。直到最后一丝夕照也沉落后,竹林渐被青灰色的烟围拢,轮廓慢慢变得模糊,随后完全没入夜色。不多时,月亮悄无声息地爬过了竹梢,竹影无声地印在地上,叶子的像游鱼,竹竿的像舟舸,风一过,游鱼、舟舸四处游走,躺在地上的竹叶却没受到任何惊动。“竹影扫阶尘不动”,他想起了这句诗。芒鞋竹仗跋山涉水的种种艰辛砥砺,他练就了一颗安住不动的心,因了这颗心,纵风餐露宿、寒霜酷暑,纷纭的外在已无法令他心旌摇荡。月色洒在他身上,画下一块影子,一如往昔墙上的影子,影虽无二,他却不同。过去身不动,心则穷思极虑;此刻的他,心既不追忆过去,也不预期未来,也不作意不动,只静静察看当下这一念,不拒绝它来,也不由它牵着走...

竹影越拉越长,夜也已深了...

弹指间,多少回秋风换作了春雨,茅屋修好后随手栽种在门前的竹子如今已能荫覆周匝,他的背有点佝偻了,所不变的仍是每天劳作,月色好的夜晚,仍是檐下静坐,睹影观心。

又一个满月的夜晚,明月分外皎洁,月色里,他和竹子无言交流着。一个,逐个时辰逐个时辰缓慢地挪动着脚步,告诉对方自己的存在;一个,心如止水地观照着这片月影,仿佛已化作了它,和一轮圆月相互唱和。

“竹影无论拉长或移动,全是我所见。若竹影似我,可抬头望天,但见月移而自身未动。动或存在,皆因有彼此,若世界化归为一,何来动静、有无?如果这一刻我成了竹影,又何来我,何来竹影?我睹影,影在,我也知我在,若一物不可见也不可思,知道我在者是谁?”蓦然间,一团强光在他面门爆开,划破了漆黑,他不在,大地不在,连虚空也不在,却又不是一物也无,旧时的他不是现在的他,而现在的他却又分明了见到了旧时的他。“老师,父母未生前,我们当如此相见。哈哈...”他抚掌大笑,笑声直达天际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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